骨董旗幟

拜拜啦!




👄封面fr♥m辞辞😽

late spring

*博物馆行星pa 妄想靠这篇突破瓶颈 but不管用 自己挺喜欢这个故事but 表现得太糟糕了!

它居然有将近一万字!!吓哭我了

1

只要有人愿意忍受二十八小时的煎熬,来到第三拉格朗日点,拜访过爱与美的女神——博物馆行星阿芙洛狄忒——回程路上恐怕会质疑自己曾经对美的定义吧。

园艺师出身的我有幸能与女神直接交涉,甚至来到这流淌着奶与蜜的美学之都学习、工作——这点小幸运跟阿芙洛狄忒全部的美加起来相比又算什么呢?在我成为直接连接者之前,师父告诉我:美就是惹是生非。当时我还没有很清楚这句话的意义,不过现在的我作为学艺员,倒是在慌乱中恰好理解了师父要表达的意思——亲眼目睹缪斯、雅典娜、德墨忒尔三大专业部门的学艺员们奋勇出击,为一把绘有绿色彩绘的刀琴的归属问题群魔乱斗以后(最后归给了雅典娜),我开始习惯这种活在美学下的斗争,也渐渐觉得,这种惹是生非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说起来,上个礼拜三部门还为一株绿色植物大打出手(听说那株植物是一位老艺术家前辈捐赠出来的)——且不说掌管音乐和戏剧的缪斯为何也来瞎掺和,也不提掌管绘画和工艺的雅典娜跟动植物园德墨忒尔作对的原因竟是“花盆属于古代工艺品”这种荒唐又勉强的理由;最重要的是——综合管理署阿波罗居然把植物从我们德墨忒尔手中抢走,判给了雅!典!娜!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其他三部门口中阿波罗总是那么不要脸了。美惠三女神啊——那可是“春之子”绿蔷薇啊,不老不死的长青之子啊,虽然很享受这般“惹是生非”也还是会不甘心的啊……

啊,抱歉,格瑞,你刚刚说谁找我?

丹尼尔??好吧,虽然这样很失礼,丹尼尔所长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谢谢你,格瑞。

——塔莉亚,请帮我保存日志;之后请断开连接。

——了解。

2

女神那犹如木珠滚动般柔和的声音堪堪退出安迷修的内耳,安迷修收拾好桌面,给桌角五颜六色的盆栽浇过水后才动身前往所长办公室。

丹尼尔作为博物馆行星的所长,自然是日理万机。这几天却是遇上难事,几乎一夜间愁白了头。安迷修叩开门,第一眼看见所长被埋在凌乱文件后笑得疲惫,面色跟发丝一般苍白;第二眼办公桌前一个熟悉影子,小风一吹叫他回首,安迷修这才看清人家面貌:阿波罗的雷狮。安迷修显然不乐意了,上周他为那株神奇蔷薇归属问题跟雷狮好生吵了一架——雷狮一声令下,雅典娜的学艺员们就把那史前花盆抬走了,没给德墨忒尔留两粒沙;期待落空的德墨忒尔学艺员们自然怒发冲冠面红耳赤骂声连连,架势之严峻就差问雅典娜借两把剑来开打。安迷修出淤泥而不染,飞出愤慨人群拉住准备跑路的雷狮,当面理论:春之子是珍惜植物,交给德墨忒尔的植物园研究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雷狮好像思考了很久:管我屁事。

安迷修忍气却不吞声,生当作人杰,为自己的所属部门打抱不平:你到底怎么想的!!

雷狮:关你屁事。

都一个礼拜了,安迷修早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写日志的时候都没想起来。这一见雷狮,当时那张恶意满载的脸忽的飞升,和那两句屁话一起绕着安迷修脑壳盘旋。这件事闹得也算大,阿芙洛狄忒内部网一时间全是“雷狮安迷修干了一架”之类的消息,拉开薄膜显示器还能观看视频。学艺员吵架其实并没有很少见,只不过——能把安迷修气成这样的实在是不多见啦。

——这么珍惜的动物理应由德墨忒尔保管……呸。安迷修赶紧清清嗓子,抛掉刚刚的想法。什么跟什么啊。

雷狮侧着看他,眼神挺奇怪,在安迷修眼里都成了贱。——不过呢,虽然自己对这个人有很大意见,但碍于他们是同期学艺员,而且吵架事件闹太大也不好听,安迷修是想谈和的。他想,要不先好好打声招呼吧。

安迷修:嗨,雷……

雷狮:哟,这不是安迷修嘛。

安迷修咬紧下唇,心说真讨厌。雷狮全身上下都自带嘲讽buff,和煦系打招呼根本击不破的。算了,丹尼尔肯定已经听说上周的事了,这次叫我们来一定是想让我们心平气和的谈——

谈恋爱。丹尼尔说。现在开始,你们给我心平气和的谈一场恋爱。

3

安迷修的表情看上去像听说阿芙洛狄忒要倒闭了一样。雷狮脸色也不太好,嘴角马上拉下来了,这副样子在安迷修眼中有点好玩。

丹尼尔正色道:其实呢,已经有人盯上镇馆之宝了。那个人已经打入阿芙洛狄忒内部,据可靠消息,最近热搜上一些有关部分学艺员年末福利的传言就是那罪犯的阴谋,目的当然是要引起学艺员们内讧,瓦解阿芙洛狄忒内部秩序,从而进行艺术品盗窃——罪犯一旦得逞,阿芙洛狄忒就真的要倒闭了,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更大的新闻来镇压住这个传言——也就是抢头条。我说清楚了吗?

安迷修艰难的扯扯嘴角,企图给自己一个机会获取缓刑:请问为什么是我们两个?

丹尼尔表情更严峻了: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你俩的光辉事迹已经传遍全馆,反正你俩从以前开始就看对方不爽——别慌,你俩都没给日志设置访问权限——对啊,这样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突然谈起恋爱,效果肯定非同凡响。

雷狮挑起一边眉毛:那您胳膊底下的是什么?

丹尼尔脸不红心不跳,移动胳膊肘压实了抓阄用的小纸条:没什么。

安迷修心里一万个不乐意,拿余光扫射雷狮,碍于这人还在场,他也不好意思把不乐意讲的太直白:这……不太好吧,有点……那个。

丹尼尔声线竟提了两分:那个什么什么那个?看你们表情跟吃了苦瓜似的,有那么难以接受吗?

杵着发愣的两人连连点头。安迷修心说我吃苦瓜才不是这个表情。

丹尼尔舒舒服服陷进真皮座椅,语重心长不慌不忙:这是为阿芙洛狄忒做突出贡献啊两位,你们难道不想在未来某一天也许会再版的博物馆行星建成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吗?!

杵着发愣的两人面面相觑。雷狮心说我靠这个胡诌八扯的书居然还想再版?!

雷狮觉得这事很不靠谱,雷狮在思考,雷狮讲出来了:我可不信这是您想的主意。

丹尼尔:……就说你俩干不干吧。

两人看一眼丹尼尔桌上两张写着遣返地球的纸和即将用来签下两个名字的钢笔,立马改变立场用力点头:干,干,丹总的要求怎么敢不听。

……妈的,滥用职权的老男人。

太好了!丹尼尔微笑发自真心,不知从那个旮旯摸出一台古董拍立得,镜头被做成五角星形状,星星男人的收集癖。你俩往后站。

安迷修心说这还得留个证据还是怎么,拽着雷狮往后蹭几步。好——好——丹尼尔对这个距离很满意,举起拍立得往取景器里瞅。凑近点;侧侧身子啊——很好,安迷修,亲他!

安迷修捂住耳朵光速退远,雷狮印堂发黑,不过这会儿他俩都没有闲情逸致顾虑对方面子。一近一远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一起瞪向所长大人眯缝起来的笑眼:???干嘛??!?

拍照片呀!丹尼尔义正言辞,对抗议声充耳不闻。悄悄散布你俩的亲亲照片,等传的沸沸扬扬了你俩再出来公开承认恋情——这不一下子就红了吗!!安迷修苦着脸看向雷狮,发现雷狮也正盯着自己,丹尼尔在一旁催促:快亲,记得拉手。

安迷修一步两厘米的磨过去,站回原来的位置,认命似的主动去找雷狮的手。他和这个不久前还跟他吵吵的男性同事眼珠碰眼珠,紧张使他咬紧下唇,一路凑近的同时飞快默念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最后脑袋一耷拉,发梢扫过雷狮鬓角:不行啊!我下不去嘴!!雷狮攥着安迷修嗖嗖冒汗的指尖,淡淡道:借位吧。丹尼尔:行吧,也可以。得到许可后这位行动派于是搂过安迷修,脑袋扣下去,嘴唇离他下颌仅仅两毫米,跟他交换呼吸。丹尼尔眼疾手快,快门声吧嗒落地,随后没有动作。雷狮掰着安迷修后脑勺,后者动作僵硬问他好了没,前者上嘴唇不小心碰到安迷修下唇,安迷修脚指头都麻了。恍惚中闻见雷狮口中活泼的薄荷香,他自己也满爱嚼这个牌子的口香糖,泡泡能吹老鼻子大,破掉的时候糊一脸,满脸都是薄荷。

相机零件咔啦咔啦跳舞,丹尼尔晃晃毫无作为的拍立得,一拍脑门:哦,我忘了放相纸了!算啦算啦,你们重新亲吧。

雷狮马上丢了个白眼,安迷修深吸一气。丹尼尔微微一笑,雷狮的后脑勺第二次在镜头前晃过,咔嚓一声,丹尼尔还在笑。

4

照片很快就传开了。整个博物馆行星上到研究员下到保洁工,姑娘小伙几乎人手一份。拉开薄膜显示器,站内热搜#雷狮安迷修#话题火速冲击第一,潮水之势盖过了什么学艺员年末福利的陷阱热点。当红话题之下,雷狮和安迷修这两位当事人人气直线上升,安迷修手头没工作就在馆内四处溜达,总有人上前冲他喊九九九。根据丹尼尔的安排,在一次(演技拙劣的)“机缘巧合”下,安迷修(极不情愿的)“说漏了嘴”。由此,雷安口号高涨,阿芙洛狄忒的大家对这件闹得沸沸扬扬的鬼事各抱惊喜(“你们终于在一起了!”),期待(“啊,这俩人的婚礼一定很豪华!”),调侃(“哇!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和不甘(“安哥!安哥你认真的吗!对方是阿波罗的雷狮啊!!”)。不过最让安迷修吃惊的并不是支持这段欺诈恋情的人数之多,而是居然有那么一批人,眼球上写满看透二字,一边嘬奶茶一边拉出薄膜显示器,扫完最后一波雷安石锤后抿唇一笑:呵,我就知道。

所长室里丹尼尔笑的灿烂犹如一朵大丽菊,被雷狮质疑这个方法的可行度的时候,年轻的所长面不改色:嗯,不是我的主意,我不太清楚,你应该去缪斯问问凯莉;这是她的提议,她是馆内嘴最严实的八卦女孩儿,值得我们信任。旋即又道:雷狮,时刻开放摩涅莫辛涅的邮件传达信号,安迷修你也是,时刻保持塔莉亚传讯通畅,等我的指令,我说清楚了吗?

两人答应的很辛苦,出了所长室大门雷狮开始疯狂挠头,只消三两口,电子烟里焦油瞬间不见。

丹尼尔的指令是作秀。

你们要演戏给整个博物馆行星看——说大一点——给整个宇宙炫耀这场虚假做作的废品恋爱。丹尼尔的声音在脑内响起的时候,安迷修正看向旁边的雷狮,当对方的目光转移过来的时候,他又赶快假装没看见,丹尼尔的简讯还在播放——你们需要学会讲情话,除此之外还需要一点肢体互动;这个肢体互动包括但不限于碰撞,拥抱和接吻。

安迷修想起那天雷狮说借位时的样子。而丹尼尔第二封简讯巧妙的把借位美梦敲了个粉碎:不许借位了——你爱豆live假唱你会买账吗??

安哥手一抖,差点掐断“春之子”新抽的芽。

一个阿波罗和一个德墨忒尔,在雅典娜的展馆里相视无言。

雷狮那头也刚听完简讯,还被呛了一下,咳的很难受。安迷修心里暗爽,雷狮啊,让你不把蔷薇让给我!这是报应!!

安迷修这个报应一词把自己算进去了,不过他没有时间管太多。丹尼尔第三条简讯飞速传入:你俩现在找个没人的地方练练,快点。

安迷修咳的比雷狮都厉害:丹尼尔说让我们……

练练。雷狮扶着墙,咳的脖子都红了,声音还有点哑。我收到了。

安迷修:那,那你……你方便吗?

安迷修一看他咳的好像喉咙里养金鱼,还是有点可怜的,这话说的异常诚恳:我可以教给你。

殊不知这在雷狮耳朵眼儿里四舍五入成了激将法,冷笑一声道:谁稀罕你教。这就掰着安迷修胳膊把人家扯过来,脑袋低下去,闷在安迷修身上。掰扯人家胳膊的那只手顺着滑下去,被安迷修捏住其中两根手指头。雷狮扣住安迷修后脑勺,后者空闲的那只手不偏不倚攀上雷狮侧脸。非常时期非常对策,非常生气非常尴尬都只能往肚子里窝,安迷修在这个吻上投入十二分力气,一来他压力太大需要适当发泄,二来他恍恍惚惚入了戏,脑子放空,什么阿波罗不要脸,什么三千年一厘米绿蔷薇,什么园艺师的尊严学艺员的脸面演员的诞生从入门到入棺,通通是烟;人生苦短,那些东西凭什么我去管。他就和和气气的跟眼前这个怎么都看不顺眼的人打唇舌仗,有机会打的漂漂亮亮。

嘴巴分开的时候有点不适应。倒没觉得尴尬,人活在世这么多个春秋,安迷修头一次发现自己脸皮这么厚,根本看不透。反倒雷狮先走,留下他在展馆内研究目睹过他俩纠缠的春之子,小家伙有点蔫儿,让安迷修心里很是难受。

不过偷情无罪。

5

本以为适应时间会很长很惨,没想到第二天两人就入了戏,三天过去雷狮已经能很自然的拽来路过的安迷修亲一通再扔回去,安迷修也习惯了每天冲过去抱住他的生活。拙劣的宠溺流垃圾电视剧,观众居然还很乐意看。

——而实际上,每当他们从对方唇上离开时都要原地恶心一会儿。这天中午头他们刚刚接了个一点情调没有的吻,分别找了个借口出来,好巧不巧凑在了一起,围着卫生间水池子各刷各的牙各漱各的口。安迷修腹诽我靠雷狮还真就真亲啊。雷狮心说我操安迷修怎么不躲啊。事实上雷狮也这么问出口了。

安迷修刷牙动作一滞,咕嘟咕嘟低头吐干净漱口水,看雷狮的眼神带了半分坚定两分正义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阿芙洛狄忒大危机耶,我也不想啊,但是所长都点名了啊,总不能做缩头乌龟吧。

雷狮乐了,嘴角埋了几分鄙夷:你是怕被遣送回地球丢了饭碗吧。

安迷修回答非常干脆:是啊。

雷狮又乐了,这就不是缩头乌龟啦?

我想回去啊,现在还不是时候。安迷修捧水洗了把脸,声音混在哗啦哗啦的水流声里。我是园艺师,成为学艺员是为了更了解植物;师父年纪大了,不能经常上来,只有偶尔跟团来参观才能看看我。我来学习的,凭什么那么早就回去啊,没法跟师父交代。

雷狮立马就不乐了,看着安迷修把脸埋进毛巾里,衬衫前襟一小块湿润的半透明。园艺学徒声音闷闷从毛巾纤维里传出来,补充一句:我师父是最好的园艺师。

其实他本想加个前缀的,比如全世界啊全宇宙啊,没有用,他找不到合适的,干脆就这么朴素着。不打紧,雷狮照样听出来百分之百的尊敬和憧憬。这会是安迷修年少时的目标和梦想,老人德高望重手艺精,剪子会在安迷修眼睛里开花结果。这句话从安迷修口中滑出来,落地生根,他的所有记忆都是养分,促它快长快大,就长成了他。

安迷修擦干净脸,正赶上雷狮扣紧漱口水盖子。安迷修看着镜子里的雷狮,假装是在看自己。他手忙脚乱,着急掩盖,忘了个常识:光路是可逆的。雷狮就正好跟镜子里的安迷修对上眼。安迷修说,你呢,你为什么那么主动,你不会觉得这很好玩吧?

雷狮道,昂,太好玩儿了,钓傻子比炸金花好玩儿一百倍。

安迷修郁闷,怎么摊上这么个人做假对象。

他还想继续话题,女神的声音却从脑内响起来,一封语音简讯,来自雅典娜的格瑞。

——绿蔷薇有情况,速来。

安迷修心里一惊,扭过头撒丫子就跑,两秒后折回来,牙刷缸子随手扔洗手台上。雷狮抽空问:怎么了。安迷修脑袋不回冲出洗手间重围,撂下几个字:春之子有事儿。

人一走,这个洁白的空间瞬间冷却。雷狮把安迷修的杯子立好,赶紧追了上去。洗手台上一尘不染,漱口水瓶子好端端立在牙刷旁边。

6

雷狮赶到研究室的时候,安迷修正冲着那株绿植傻笑,德墨忒尔的学艺员们在旁边围成一个圈,雅典娜的学艺员则站在远处低声讨论。雷狮没搞清状况,他一开始跑错了地方,先去了雅典娜的展馆,一看花没在那儿,还以为蔷薇被偷了,之后才被告知绿花被研究员拿去研究室研究了,这才火急火燎奔到研究室看研究员怎么在研究室研究。

正好,安迷修在这儿。对着一盆蔷薇乐的活像见了烤羊腿的佩利。雷狮站门口盯了一会儿,又觉得他像刚刚有了孩子的家长,那盆蔷薇刚学会讲妈妈。春之子很安全,感谢虚惊一场,感谢阿芙洛狄忒优异的安保系统。

安迷修说春之子“有事儿”,这段时间雷狮也看出来到底是哪儿有事儿了,几天不见,春之子的藤肉眼可见的粗了几圈——雷狮头一回见它的时候它那藤比毛衣针还细,上次在展馆见它也没有进步到哪儿去,那之后才几天,传说中三千年长一厘米的春之子就能跟雷狮的小拇指比个高低了。

不过这种花很毛病,它的藤能长挺长,轻易不示人,反而螺旋状一层一层搭起来,跟个塔似的,一个有点走样的DNA分子,花苞靠外长,小小一点点,把花藤掩盖掉。

安迷修开心就开心在这株植物的外观上。他当然很好奇促使这株植物快速生长的原因,在那之前,他想先看透它的意愿,比如为什么蜷起身子,而不是像普通蔷薇那样,找一个值得依靠的地方舒展身体。

这就是春之子的“事儿”。

它的漂亮有目共睹,怪异也一并入了众人的眼。不过因为太好看,怪也显不得怪。

真是有活力的小东西——让我想起德墨忒尔的小皇帝。安迷修乐呵呵挺了挺身子,眼神短暂放空,是正在呼叫女神传讯资料。考虑到还有非直接连接者的学艺员在场,他决定取消默认的内耳输出途径,让女神直接输出资料到薄膜显示器。

薄膜显示器装在全员配备的嵌入式腕带上,使用时直接拉出就可以,非常方便。关键时刻雷狮没忘了演戏,正好他也懒得抬手,脑袋干脆凑到安迷修颈窝处蹭个看看,一吸一吐全打在人家领子里,反正又不是长在他雷狮身上的颈子,雷狮发梢可以说奋力拼搏,挠的安迷修心窝子痒痒。安迷修显然把这茬忘了,全门心思铺在蔷薇宝宝身上:春之子的资料和另一株花的图像已经发送到各位的薄膜显示器了。

另一株花?金从众德墨忒尔众中身长脖子,这个雅典娜的新人学艺员看起来还不太清楚三部门的隔阂有多深,随手揽过德墨忒尔的紫堂幻,薄膜显示器启动,一株淡紫色植物照片慢慢显示出来。金有了重大发现:这花长的跟春之子好像啊!

安迷修被雷狮体重压制,不满的扭扭身子,紫色蔷薇的影像在他手中暗自盛放。它叫“临终的帝王”。安迷修说着,手指划过薄膜显示器,花朵一路跟从他——这是非常有德墨忒尔特色的小程序,屏幕上的花朵会跟随手指停留的时间和力道展示花朵开放和凋零的过程;当然,到临终的帝王这里就没有凋零了,它是德墨忒尔的展品中少数长盛不衰的花朵之一。

雷狮看到这株永葆青春的植物,拉紧了眉头:这花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见过?

安迷修有点得意:小皇帝在德墨忒尔住了有很大年头了,据说是博物馆行星刚建成的时候跟镇馆之宝一道运来的,需要大量营养,平时见不到的。别说你了,我也是实习期过后才知道有这株花存在的……

雷狮有点烦躁的打断:那这花儿现在在哪?

……德墨忒尔的三号独立展馆。安迷修挑起一边眉毛打量着雷狮,这家伙太奇怪了。怎么了?

雷狮收起情绪:没什么。

——但是,为什么要把绿蔷薇叫做春之子呢——?金看起来还是十分不解的。给植物起名字是德墨忒尔的传统吗?

听到新人有疑惑,安迷修立马把雷狮给忘了,遂滑动薄膜显示器,将图像切换到那片浅绿:这个容器底部刻着凹凸时代的文字,解读过后就是现在的“spring”,于是它就叫春之子了——而临终的帝王,听说是因为它被送来时营养不良,而花朵却很大,再加上它是重瓣,就有前辈说“好像快死掉的皇帝似的”,于是美化一下这句话,就这么定下来了。

——并不是。雷狮说。

啊??安迷修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幻听——毕竟雷狮嘴皮子都没动。转头看看后辈们还围在春之子跟前,安迷修才反应过来,这是雷狮通过女神传来的内耳简讯。

——什么?

——并不是你听说的那样。临终的帝王之所以叫临终的帝王,是因为承载它的容器底部刻着“late”的字样。

安迷修惊愕的转移目光。

——你不是没见过吗??

——没见过不代表不知道,傻子。

7

听说你们后天就走了?安迷修扒住护栏,望着下面德墨忒尔的植物棚。

前几天,综合管理署阿波罗迎来一次回到地球学习的机会,纸面上讲学习,其实就是出差,在地球待上十天半个月,去各个国家的博物馆扫荡一遍(雷狮语)。据知情人士透露,雷狮手里是有一个名额的。

我不去。

安迷修扭头问:多好的机会,你怎么不去?

雷狮捏着啤酒罐,甩给安迷修一对白眼:阿芙洛狄忒大危机好吗,搞清楚状况OK?

他们双双待在雅典娜主展馆的天台,他们面前是德墨忒尔的花田,背后是缪斯的钟声,脚下的建筑物埋着不知多少件艺术品。

你不是为了逗我玩吗?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安迷修还是一脸疑惑。雷狮放弃了解释,后背靠在护栏上,金属的冷意钻进他脊梁:镇馆之宝,是我祖辈的作品。

安迷修:哦。

安迷修:啊???

镇馆之宝镇馆之宝。雅典娜当年为了这幅巨型画作还特地建了一座独立展馆呢!!这么突然揭露镇馆之宝的身世让安迷修非常震撼。不过联系雷狮那世世代代都离不开艺术的家族,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现在我并不想和家族再扯上关系,我还是要看好它——你去看过它吗?

说起来安迷修还有点惭愧,他暂时还只见过女神提供的高清影像和背景资料。不过,虽然没见过实物,他还是为这副画作倾倒。该说不愧是镇馆之宝,受万人瞻仰的《最后的骑士》——出生入死的骑士,眼睛里闪烁绿光,他身披银甲,一手将头铠抱在腰侧,一手执剑;漫天紫色烟尘,脚下是一地鲜花。看得出来原作者也非常珍惜这幅作品,据说原装画框都是他独自手工雕刻的,又厚又宽的木头,按一定规律生长沟壑,纹路很深……说起来,原作者可是凹凸时代的皇帝啊,用将近一生的时间来完成自己手下的骑士的肖像,想必这位骑士对皇帝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人啊。

你一定要亲眼见一见它。雷狮说。阿芙洛狄忒美好的东西千千万,你见过究极之美吗?

恍然间安迷修觉得自己好像一本书,被突如其来的微风吹开了书页。

那之后,他开始对雷狮留心,他想了解真正的雷狮,没在演戏共俗世观赏的真实的雷狮。他发现雷狮进餐时会呼唤摩涅莫辛涅,女神会为他选择最适合他现在状态的音乐,而午休的短暂时刻,他也会呼唤女神为他播放馆内藏画的文件。

怨不得雷狮谁叫都不醒。安迷修想。

曾经,他对雷狮的印象一度是吃肉喝酒,以及博物馆行星周年庆典的摇滚乐;现在,他实打实发现了雷狮的另一面:对“美”有自己的理解,不是杂乱无章,而是包容太广。

安迷修笑笑,他还以为他会很刁钻呢。

——塔莉亚,请帮我保存日志。

——了解。需要加密吗?

——……加密。

——已保存。

8

终于,安迷修发现一个不争的事实:他过气了。

因为群众对他俩腻歪互动的反应变淡了,当他找到雷狮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雷狮满脸嘲笑:你才发现啊,你真入戏啊。

安迷修一肚子气,拽着雷狮去找丹尼尔。而丹尼尔接下来这番话让他头一次这么想对一个前辈动手。

丹尼尔:哎呀,不好意思,这件事呢其实已经过去了……

丹尼尔:谋划偷窃的罪犯已经秘密落网了,处理善后太忙了,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一声……

丹尼尔:太不好意思了!

不好,旁边有个火气更大的。安迷修捅捅雷狮胳膊,对方侧眼看看他,好像有点冷静了。

丹尼尔:你们可以策划分手了,不过不要太唐突啊,镇馆之宝差点失窃这件事还是要保密的……听我安排,我说清楚了吗?

安迷修没有说话。他终于要解脱了。

然而“可以分手”这件事,并没有让他很高兴。

目前他们还是假情侣,出了这个门,还是要腻歪。途经人多的走廊,安迷修还是得假装开心的抱住雷狮,这是非常吸引目光的举动,起哄的该有还是有,安迷修已经习惯了。他把侧脸贴在雷狮脊梁,清楚听见雷狮的心脏飞快跃动,就好像他真的爱他。

9

这几天安迷修状态并不好。德墨忒尔学艺员们心思都细,晚上就拽着安哥喝去。安迷修喝个烂醉,德墨忒尔众志成城,每人给雷狮发一条简讯,呼唤雷狮爱的拥抱。雷狮肯定是不乐意的,但不行啊,这个醉鬼现在是他“对象”,熬过这几天应该就好了。雷狮不情不愿来了,不情不愿的背着安迷修去远在德墨忒尔的休息室,把人撂在沙发上就打算跑。结果安迷修醒了,小拇指勾着雷狮衬衫袖子,一张嘴就是酒气:不情愿拿起的是我,不甘心放下的也是我……

雷狮想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什么:说的好像我们真的在交往一样,你可真是个称职的演员啊?

安迷修一直胳膊挡住上半张脸。酒上头,他脸红的像关二哥,吸鼻子的声音渐渐频繁。

雷狮想,不会吧。

于是他说:你看起来像个怨妇。

安迷修声音都在抖:放你的罗圈屁。

雷狮乐了:喝醉了连素质都不要了?你的《职业操行》呢,怎么不背了?

安迷修:……嗝。

雷狮看着浑身酒气又狼狈的安迷修,看了很久,他忽然觉得很好笑,他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了。灯光太亮,成为直接链接者之前他是没法习惯这样的光的。他冲安迷修讲道:安迷修,现在我要吻你,不是为了作秀给谁看,这是雷狮自己的意愿。

安迷修胳膊动一动,露出一只眼睛来,从睫毛缝中看他。

你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吐。雷狮补充道。我就从雅典娜那儿借那个雷神之锤来砸爆你的——

安迷修突然起身,把最后一个字堵在雷狮口中。

雷狮揽住安迷修,按住对方后脑啃噬他的嘴唇。这只不过是宇宙呼吸间的短暂一瞬,对他却像一个又一个永恒年。

10

雷狮:我要征用临终的帝王。

……等等。安迷修揉揉眼睛。等等等等,我昨天是不是喝酒了?

雷狮:我要征用临终的帝王。

等等。安迷修搓搓脸。我喝了多少?

雷狮:我要征用临终的帝王。

你等等!安迷修一拍大腿。为什么我刚醒酒就要同意你的征用请求啊?!

谁说这是请求了?雷狮翘着腿舒舒服服倚着。还有,你以为是谁连夜把你背回来啊。

安迷修摸遍全身(雷狮:你不要在我面前跳脱衣舞),又搜刮记忆的每个角落,还好还好,不管对方还是自己好像都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雷狮:我要征用……

我不同意!安迷修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我在为你纠结你却一心想着征用德墨忒尔的宝贝??开什么美利坚玩笑。

雷狮:哦对了,我已经叫人过去搬花了。你这个不好使。

安迷修嗖一下弹起来:你说什么??

雷狮:现在他们应该到地方了吧。

万花丛中的德墨忒尔面对脸皮金光闪闪的阿波罗,首先呆滞两秒,接着咬牙切齿道:雷狮,你不要脸。

雷狮: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要不要脸。

一句话拍在安迷修脑门上,雷狮捞过外套转身就走。安迷修如他所愿的跟上去,跑到他身边,誓要问个清楚:

你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干嘛?

到了你就知道了。

安迷修看起来还想继续审问,没承想雷狮急急转身,一只手把他拍在墙上。安迷修很显然把之前对假分手的千不舍万不舍忘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只想着自己部门宝贝的存亡。德墨忒尔已经失去一个春之子了,临终的帝王坚决不能再失去了……!

雷狮也挺郁闷,这本来可以是个惊喜的。雷狮的眼神堪堪凌厉,安迷修也换上一副凶狠面相。只听雷狮讲:我知道你因为春之子的归属一事对我很不满,我他妈管你。我把它给雅典娜是为了让它离《最后的骑士》近一点,谁知道他们居然把那盆花扔在公共展馆里!

安迷修:你……

我征用临终的帝王,好,我承认,我真的没想到它早就被归给德墨忒尔了。我只是希望它能和春之子在一起。

安迷修:我……

征用肯定是有写文件申请的好吗,看来你是真傻了,看来你连昨天吃过什么都记不住吧。

昨天?昨天我喝酒了啊,然后——等会儿。安迷修内心糟乱表面不言语,跟着雷狮一路小跑到雅典娜第一独立展馆。

11

展馆内部,春之子已经在一边等候了。第一展馆相当宽阔,地板上有规律的排列着光点圆圈,是给参观者解说用的压感投影装置。

像安迷修这种植物狂魔,踏入展馆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角落待命的春之子。几天不见,春之子的花藤变化并不明显,花朵却已经灿烂开放了。接下来,安迷修才看到展馆中央的主角。这是他头一回踏足第一展馆,也是头一回见到镇馆之宝的真容:画布之大,几乎顶天立地了;那画框中的沟壑比资料上更加立体。

而画中的骑士,更像是即将掰开木框囹圄;或是走远,走到画面之后看不见的尽头。

临终的帝王还没被请来,雷狮咂嘴,怎么这么慢。

他不想等,他也不想让安迷修等。他要用这个表白啊同志??

安迷修倒是完全被镇馆之宝吸引住了,蹭过去捅捅雷狮,眼神不离那副画作:雷狮,你之前说,这副画是你的祖先创作的。

雷狮脑袋上下晃晃。

他很孤独。安迷修咬一咬下唇。至少在画它的时候他是孤独的。

也许吧。

如果有参观者踩入地板上第三个压感投影,会看到这段话显示在墙壁上——凹凸时代的帝王,为纪念骑士长所作……遂以后人印象为其命名《最后的骑士》。

一阵惊呼声下,临终的帝王总算进了第一展馆的门。佩利作为苦力到没觉得多累,反而兴致冲冲的冲雷狮喊:老大!这花路上突然就开了!你说多奇怪!

小皇帝开花了?没等安迷修细想,春之子那里吓趴了两位学艺员:安哥!安哥!花藤动了!!

雷狮一把拦住正想跑去调查的植物狂魔,冷静指挥众学艺员安放两株植物:画框左边放紫色的那株,画框右边摆好春之子……

两株花排排坐吃果果,众学艺员归位,那个瞬间,安迷修睁大眼睛,清楚看到两边花藤攀上镇馆之宝的画框,完美嵌入木质画框上深深的纹路里,缓慢而一丝不苟的向上生长。

12

安迷修,你知道镇馆之宝的名字吗?

最后的骑士啊。话音未落,一点点惊诧感染安迷修的眼睛。等等,资料上说,这个名字是后人给予这幅画的印象,难道……

对,镇馆之宝真正的名字不是最后的骑士。雷狮说。而是“暮春”。

暮春……春季末尾。安迷修喃喃道。临终的春天……

临终的帝王。春之子。

承载它的容器下刻着,late,spring。

他们天生一对。

最后,两边花藤在画框顶端遇见,螺旋状相互缠绕,一缕垂下,遮住画中骑士半边眉眼。

分手吗。雷狮伏在安迷修耳边,声音带点哑。然后我们就能真的开始了。

安迷修笑起来,和雷狮十指相扣。

好啊。他说。

画框中的骑士注视他们,蔷薇拼命绽放,带来喜悦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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