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车站
停一哈
最后两行字儿 配着宵老师前文
我他妈泪眼婆娑 好爱这种调调啊
泪眼婆娑
@骨董旗幟 跟祠老师的交易,他说要产推协,大家监督他
俩兵蛋子的爱情,发生在燥热的夏天的燥热的故事
文/宵闵绗
今年夏天太阳特别毒。
一条窄窄的灰色柏油路,给太阳烤得冒烟。路上空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孤零零一根站牌站在那儿,底下一小块阴影。卖瓜的老头儿蹲在破三轮支起的小篷底下昏昏欲睡,西瓜恹恹地窝在车上半死不活。
有个青年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了。
穿个迷彩背心,松垮的大短裤。头发乱蓬蓬像是刚睡起来,眼睛眯着。身上挺白,皮肤上有些旧疤。蹲在站牌那点阴影底下,直愣愣盯着路那头看去。
老头儿摇着蒲扇,默默地看着他。
偶尔有一两辆吐着尾气的破旧大巴经过。有的停了,下来几个人;有的放慢速度按两声喇叭,没人搭理,开远了;有的呼啸而过,卷起滚烫的尘土和空气,拍打着老头儿和青年的脸,过去了。
青年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等着。影子挪动着,逐渐盖不住他的身形。他不动,肩头晒得发红。
过来吧,后生。老头儿忍不住招呼他。这大热天的,遭罪。
那年轻人雕像似的,没动。
老头儿还是喊。过来吧。这瓜,算你有福,给你润润嘴。
那人转过眼来看看,这才扶着膝盖站起身来,挪进这点阴凉里。
老头儿使一把跟他一般老的西瓜刀,利落地卸了个脑袋大的西瓜。薄薄绿皮盛几瓣淌着水的艳红躺在开裂的木头案板,周围一小片空气都说不出的清爽起来。
青年人接过一牙,闷着头啃。嘴唇上翘起的干皮湿润了服帖下来,他拿手背蹭掉嘴边溢出来的汁水。老头儿自个儿却没动嘴,只是摇着扇子笑呵呵地看着。
大约是真的渴,他吃完了半个瓜,瓜皮堆在脚边,地上晕出块湿痕。老头儿还要切剩下半个,他摆摆手。
他摸摸口袋,说,大伯对不住,我没带钱。
老头儿打着扇,眼珠一转。没事儿,你陪大伯唠唠嗑,浑当抵了钱了。
年轻人笑笑。
去年我见过你。老头儿说。车上下来,背个大包,身上打绷带,成天蹲在这儿发愣。
他点点头。
老头儿不太满意他的反应,只得自己接着说。怎么今年还蹲这儿呢?老大不小了,家里头没有活计做的吗?
青年答,有的。
干什么的?
等人。
等人?在这儿?
是。
可从来没见你领人回去。老头儿的蒲扇一下下拍打膝头,不乐意这么被敷衍过去。后生,别不听老伯劝,这年头的年轻人不帮衬家里……
老伯。青年打断他的话。听故事么?
老头儿点点头。
我在军队上,有个对头。青年开始说。
老头儿惊讶一下,你还是个兵蛋子啊?
青年笑笑,不像么?
老头儿摇摇头,又点点头。像,也不像。
都一样,我已经退了。青年把那几个瓜往后拨拉,腾出地方坐着,一副说来话长的样。我跟他,全连都知道,不对盘。有两次打架,食堂桌子也砸穿,窗户搞碎,医务室头挨头躺三天。
他说着,手里还比划两下。疤还没褪。
老头儿听着觉得挺惨,但又好笑。后生,有什么事儿不能用嘴解决啊?非得动拳头。还是年轻。
也不是。青年拍拍车板,车架不堪重负地嘎吱一声儿。好像不动手就不痛快。嘴上说话不够,脚底下得暗使个绊儿。他绊倒,脸上挂彩,给我眼睛一拳。几回了,排长提着我俩耳朵骂,罚跑五十圈。
他笑起来显得生动多了。我俩成天一起罚跑,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是死党。
按说我俩算挺厉害了。他竖起拇指指指自己,又翻过去点点不知道在哪儿的谁。论格斗还是论什么的,我跟他都算出名。就是相互杠着,顶着,但凡能给他添堵的事儿全军点名批评我也干。争来争去,挺没意思。
什么排名还是怎么的,我没所谓。就是他特在意,但凡输给别人就较真儿起来闷头练。什么都练。下大雨,我看他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完了又去射击场。没劲。跟谁都认真对待,傻样。又不能多口肉吃。
所以我就得跟他争这个。我回回比他高那么些。我得让他追着我跑。他生气,觉着我跟他搞事。样子特别好玩儿。
青年说得眼睛闪亮,有点讲故事那个味儿了,像是把他自己讲进去。
老头儿摇着扇,也笑着,听他讲。
他烦我,讨厌我,也跟我找事。我背地里违纪,抽烟什么的,他回回抓着我去政治处,出来我俩又得打一架。有时候我跟别人打,军队里头败类也有那么些;他管闲事,上来帮忙,完了一块儿给拎到政治处。傻逼。
我让他滚远点,他说为民除害。我就想,那你得跟紧点,别跟丢了。但我没说。我说,那我就当这个害。
老头儿张张嘴,没说出什么。
青年看见他表情,不在乎,还是笑。刚入伍吃食堂,我一盘饭菜浇他身上。真不是故意,我急着过去,活该他挡那儿排队。就这回,打完一架,他拳头顶着我喉咙,问我,你叫什么?
说到这儿他停下,看了看老头儿悠闲地晃起腿。
两人都没再说话。
又是一辆大巴摇摇晃晃停下,车门开合挤出两个人来,一个扛军绿色大包,脸上晒脱了,土豆皮一样;另一个是姑娘,挽着他胳膊,替他举伞。太阳正烈,地面附近因高温而扭曲的景物里他们身形模糊,沿着道儿很快走远了。
一老一少沉默地看着。
后来呢?老头儿如梦初醒,问了一嘴。
青年揪起背心领子,擦了把汗。这才接着说。他骨节梆硬,顶着我喉咙,还怎么说得出话。我就盯着他眼睛。绿的,像西瓜皮。
他边说,边拍手边的西瓜。也不是,比这个要好看一点,透明的。背着光也特别通透。里头映着我的脸,做个怪相特别清楚,照镜子似的。
然后他就笑了。青年说,手掌温柔地摸了摸西瓜的皮。他笑出声,问我,你搞什么?
趁机我一翻身,把他掀翻了摁地上,卡着脖子。我问他,你试试,这样能说出话我跟你姓。
青年边说边比划,眼睛里也有光。
最后我俩谁都没说名字,看了公告栏,通报批评上写某部队某连谁谁谁违反部队纪律破坏和谐氛围怎么怎么的,这才知道冤家是谁。还不算完,又是拉练压着比,又是训练争第一……约好似的,走哪儿都是对头。
老头儿听乐了。这不关系挺好的么,不打不相识。
青年一愣,又笑了。他笑起来眼睛不动,只有嘴角往上牵,显得不算友好。但他说得挺开心,这就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看不惯我,觉着我思想不端正,社会毒瘤。我舍友,算是舍友吧,也不是老实人,成天琢磨着跟别人开盘口赌我俩输赢,完了回头让我放水,他赚一笔。想得挺美,后来也给提到政治处一通教训。那以后他更看不惯我,连带我身边这一伙。
就这么怼着,两年兵役,一晃眼,过去了。
但要说关系好,可能吧。从我这儿吃不着什么好果子还不绕道,可能因为傻,但可能吧。我们关系挺好的。
青年说。他挺讨厌我,但我没觉得他不好。就是我没跟他说过什么好话,但我真没觉得他不好。
老头儿看他。看了一会儿,没忍住,问题问出来,太阳烤热的刀子,割嘴:挺好的,可两年兵役完了,怎么你自个儿在这儿?
青年垂下眼去,想了想,又想了想。怎么呢,我也记不清楚。
老头儿提紧的心放松了些。怎么,这就忘了?他退下来,去哪儿了?
青年摆手。不是。他摸着下巴,歪头想一会儿,老头儿也就不吭声,由他回忆老朋友。该算是老朋友。他说起不知道去了哪儿的谁,声调都是雀跃,眼珠子放光,狼一样。
去哪儿了呢。我可不清楚。青年一拍大腿。就记着我走之前,有天下大雨,操场都是泥汤。他跪那儿,正中央,穿个T恤,淋着,泥巴糊一身,脸倒是干净,冲着天。我从楼上看,像朵荷花。
这什么破烂比喻。青年笑一声。总之就是那意思。我下去,给他支伞,他赶我走。我说,你不是为民除害么,近身操作你怂了?他不理,还在那儿淋,雨水灌他一鼻孔。傻子。
老头儿想问,怎么呢。青年看出他疑惑,摆手。
就去年,有个地方地震么,挺严重。他尊师,一大把年纪,部队上下来没多久,没闲住,在救援前线折腾,出了意外。
他疯了一样,说该他在那儿。青年一巴掌拍得三轮摇摇晃晃。神经病。你说跟他有什么关系?
老头儿不出声。听着。
我站他面前,想给他一拳,不敢,怕他倒了就爬不起来。他拿眼睛瞪我,看着特别亮。他说我不该在这儿。我就说,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你去有个屁用,一个下场。
但是他说,我们是军人。死在那儿也是该的。
青年摸着嘴唇,没什么表情,可眼神好像挺怀念。我向来看不惯那德行。那天倒不知怎么,我看着他,我想亲他。
也是淋雨淋傻了吧。青年笑着。
地上腾起风来,滚热的,像脚底下架汤锅。太阳爬到正空更烤得难受,头顶巴掌大的影子罩不住青年的背脊。老头儿推着篷子,挪挪,又挪挪,他自个儿半条胳膊露在外头,没一会儿就发烫。
青年低头看着手掌,翻来覆去。几条掌纹,几片干茧,几道伤疤。他挨个儿数过去。
那天我没亲得下去。之后也没机会了。他说。那天之后,过了多久来着?志愿兵服役期满,临走了,才有人说他转了义务兵。我找他,到处找,没找到。他躲着我,两年了,走哪儿都有他,偏偏这时候。
我就说,那我也转。这回却没法子,家里来人,我给人打包塞到车上,挤也挤不下来。他,没几天就调走,好像又是去什么救灾前线。就是倔,说什么也不听。
青年笑了笑,握着拳头,指尖磨着掌心那些茧和疤不知道疼不疼。
就这么着,最后一面在雨里,两个落水狗。都不是什么好回忆,没意思。
老头儿摸着口袋,两支纸烟皱皱巴巴,他递给青年一支,另一个口袋里却没火,俩人这么叼着烟,沉默。
你成天蹲这儿,等他?老头儿开了口,觉着嗓子嘶哑,硬块堵着嗓子眼儿。
算是。其实我压根儿不知道他哪儿的人。青年撑着下巴,咬着烟嘴,看着柏油路那端,说起话含糊,等着不知道在哪儿的谁。我就,等着呗。万一呢。
万一怎么的,他却没说。
也是。等着,总有等到的时候。老头儿抬手摸了把稀疏的发顶。
是吧。青年应了声,眼光还向着那头。
这么沉默了一会儿。热浪攻破窄小的阴凉,老头儿觉得这故事沉重,汗水都打出响儿来。
又是一年。时间过得太快。青年说,平展的嘴竟然显出点笑意来,又好像没有。
时间过得真快。他说。
转眼我就和他同岁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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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小剪刀
最后俩句出自祠老师
有啥事儿找他别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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